网游《传奇》私服运营商遭调查，涉案金额超过60亿

听到胡小伟被批捕的消息，重庆律师伍继军略略停顿了一会儿，感叹：“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，这行比吸毒还容易上瘾。”

今年9月份，网游《传奇》的版权方，韩国娱美德娱乐有限公司，通过其在银川的分公司，向银川警方报案，指重庆小闲在线科技有限公司(下称重庆小闲)自创设以来，通过设立《传奇》游戏私人服务器，非法运行游戏，并以此攫取巨额收入。而胡小伟，正是重庆小闲的实际控制人。

银川警方负责侦办此案的民警向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介绍，通过运营私服，在成立两年多时间内，重庆小闲涉案金额超过60亿元。目前，胡小伟已被银川检方批准逮捕，而重庆小闲的法人方智振依旧在逃。

多位业内人士证实，最晚在2009年，以胡小伟为代表的私服运营者，便以“骑士攻击小组”名义，通过黑客入侵、拔网线等手法，强行控制私服广告发布网站代理权。由于案值巨大，“骑士攻击小组”案成为公安部督办案件，并于2012年宣判。时隔4年后，这批曾经的“私服大佬”，因为版权方重拾维权，再一次被推上台前。


▲网游《传奇》海报。 资料图片



源代码泄露致“私服”泛滥

2000年，《传奇》在韩国正式运营。业界普遍认为，网游《传奇》私服遍地开花，滥觞于2002年，《传奇》欧洲版本位于意大利的服务器泄露事件。在当年那次泄露中，《传奇》英文版安装程序源代码流出，并很快进入中国市场。此时，距离《传奇》进军中国，刚刚过去一年。


▲2002年，《传奇》欧洲版本位于意大利的服务器泄露事件相关报道。 网络截图

源代码流出后，在国内市场被标价出售。资深游戏从业人员楚云帆回忆，当时，一套《传奇》源代码，最低只需数千元，高也不过两万元左右。买家获得源代码后，通过对游戏规则的重新设置和编写，便可在自己的服务器上运行游戏的私服版本。由于成本低廉，加之架设方便，私服在国内的发展呈“滚雪球”态势，用户少的版本，玩家只有数百人，多的则达数万。楚云帆介绍，高峰时，一些较大的网吧都有自己的《传奇》私服版本。

私服泛滥，促使更多的玩家逃离官方服务器运营的版本。《传奇》并非是一款免费网游，其官服版本需按月购买点卡，每月45元左右，逾期无法正常登入。而私服则普遍可以免费登入。此外，官服版本打怪“升级”慢，道具获取极难。一名玩家告诉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，部分私服一注册就是35级，游戏道具都可以通过充值购买，“玩官服需要每天刷级，但是私服就很容易，只要充值，就能一直升级。”楚云帆介绍，私服的主要收入来源，即为售卖道具。通过对源代码的修改，运营者可以自由更改道具出现频率和规则，并借此获得更高的收入。

成立于2014年5月6日的重庆小闲在线科技有限公司，即为一家私服运营商。工商资料显示，其注册资本5000万元，其中法人代表方智振出资50万元。公司经营范围包括计算机软件开发;网络设备的销售及技术咨询;销售通信设备、电子产品等。依托《传奇》庞大的用户基数，重庆小闲很快收获了巨额利润，并引起了游戏版权方的注意。


▲重庆小闲在线科技有限公司工商登记资料，其注册资本达5000万元。 资料图片



非法强行控制4000“私服”

今年9月份，《传奇》版权方，韩国娱美德公司向银川警方报案，指重庆小闲非法通过运营私服获利。银川市公安局侵犯知识产权犯罪侦查中队民警段旭龙介绍，经过前期侦查，警方已经在北京将重庆小闲的实际控制人胡小伟抓获，审讯结束后，已由检方批捕。目前，其法人方智振已经出逃境外。


▲《传奇》版权方韩国娱美德公司总部。 资料图片

段旭龙透露，重庆小闲一案的涉案金额，超过60亿元。

如此巨额的收益，并不仅仅来自私服运营。一份流传于网络、真实性得到银川警方确认的《在逃人员登记表》显示，出生于1987年的方智振，籍贯浙江义乌。其所涉嫌罪名系“侵犯著作权”，而具体犯罪情形包括“通过流量攻击、木马挟持域名、服务器拔线”等方式，强行控制4000个左右私服，并收取发布站广告费、服务器租赁费和支付平台分成等。登记表透露的信息显示，重庆小闲的实际负责人系“胡小伟”。

对于游戏从业人员而言，“胡小伟”的名字与5年前的“骑士案”紧密相连。据媒体报道，2011年7月24日，重庆市公安局网监总队破获了互联网攻击组织“骑士攻击小组”非法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，以强行获得网络游戏《传奇》私服广告代理权一案。19名“80后”的犯罪嫌疑人通过这一不法行为牟取暴利，涉案金额达7000万元。

“骑士攻击小组”的作案手法，与今日重庆小闲的犯罪情形如出一辙，即以《传奇》的私服为攻击对象，通过非法攻击，或者以买通机房工作人员的方式，对“不听话”的私服给以网上攻击或直接断网的“惩罚”，抢夺其广告代理权。

由于犯罪影响恶劣，2010年9月6日，“骑士攻击小组”非法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案成为公安部督办案件，交由重庆网监总队侦办。

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获悉，“骑士攻击小组”中的核心人物，即为重庆小闲实际负责人胡小伟，此外，重庆小闲多名工作人员，即为当年“骑士攻击小组”成员。


▲登记着的方智振信息的《在逃人员登记表》。 资料图片



探员追问

游戏“私服”行业为何屡禁不绝?

架设“私服”成本低回报高，未来将遭版权方严打

一名接近韩国娱美德公司的人士向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透露，目前，国内私服平台总数过万，其中超80%为《传奇》私服。“一方面是因为源代码泄露范围广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玩家基数大。”

成本低廉，回报率极高，这是私服市场兴盛的主要原因。曾经代理过胡小伟一案的重庆律师伍继军告诉重案组37号探员，架设“私服”，成本只有购买源代码和租用服务器两项，通过售卖游戏道具，较大“私服”平台每日流水甚至可达千万。

此前，有媒体报道称，一些“私服”运营者坐拥大量商铺、写字楼、豪车，每日从平台获取收益，生活奢侈程度惊人。

如今，好日子可能要到头。上述知情人士称，早在2003年，韩国娱美德便着手打击中国市场“私服”，并于2007年打赢了一场知识产权官司，获得了一笔赔偿。由于公司运营等种种原因，其后，娱美德暂停了“打假”业务，直至今年9月重新拾起。“重庆小闲只是一个开始，未来将对国内较大的私服平台持续打击。”



运营“私服”将受何种处罚?

律师称难认定“侵犯著作权”，极少判实刑

与高额收益相对的是，运营私服所要承担的法律风险并不高。

伍继军回忆，“骑士案”于2012年宣判，19名涉案人员全部判缓刑，在缴纳了数百万至一千万的罚金后，这些涉案人员均未服实刑。而此前，骑士小组曾先后被湖北仙桃、江苏高邮、江苏丹阳警方查处。最终，涉案人员在上缴保证金后，得以取保候审。

依据根据《刑法》第二百一十七条规定，“侵犯著作权罪”是以违法所得数额或者情节来量刑的。而多位法律界人士向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表示，运营游戏私服，与传统制作盗版出版物牟利情形又有所不同。“私服是以源代码为基础，进行改写。有点类似于改编或者抄袭作品，实际很难直接认定。”一名从事知识产权保护的律师称。

伍继军表示，正是由于认定困难，导致在实际审判中，私服运营人员极少被判处实刑。“这个行业就像吸毒一样，让年轻人欲罢不能。”

新京报记者 王煜 编辑 张太凌 校对 郭利琴